中国首座抗战兵工特色博物馆聚落群日前对外开放，主体设在防空洞中，拥有数万件珍贵史料和物品——
让抗战文化史“活起来”

重庆建川博物馆内展出的部分抗战时期的物品。 本报记者 李国 摄

“今天已经是接待的第6个团队了，到了周末人流量更大。”7月13日，重庆首座建川博物馆开馆“满月”在即，《工人日报》记者看见该博物馆售票大厅人头攒动。“先进去20个，余下的请稍等。”工作人员不时招呼前来参观的游客。

利用抗战时期兵工洞洞体作为馆址设立的博物馆聚落——重庆建川博物馆内展出包括抗战、兵工、民俗、红色年代在内的近现代史料、物品数万余件，其中67件属国家一级文物，所有藏品总估值超过10亿元。

为了让重庆的抗战文化史“活起来”，2016年，重庆九龙坡区政府与四川建川博物馆运营方签订合作协议，共同开发打造重庆抗战兵器工业旧址公园。该公园以抗战、兵工为主要题材，以博物馆聚落为核心，是可视、可感、可体验的新概念文化旅游特色创意项目，定位为中国首座“抗战兵工”特色博物馆聚落群。

防空洞中忆烽火

在山城重庆的山体岩石之间，如今依然有很多隐藏的防空洞完好如初。连本地市民都很少知道，抗日战争期间，大量武器弹药正是从这些不起眼的防空洞里生产出来，被源源不断运送至战斗前线。其中，作为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汉阳兵工厂，更是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代表。

“七七事变”后，抗战全面爆发，国土日渐沦陷。由于敌人的炮火不断轰击，1938年，工厂迁至重庆。为躲避轰炸，专家勘察地形后决定把生产车间建在鹅公岩一带的陡峭岩壁里，共开凿了107个岩洞，现今保存完好的还有50多个。

如今，该旧址和重庆市辖区内其他6处旧址一起，组成重庆抗战兵器工业旧址群，成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。而重庆建川博物馆正是依托原有24个防空洞，打造出“抗战文物”“重庆故事”“兵器发展史”“汉阳兵工厂旧址”“中医药文化”等8个主题展馆。

开馆当天，《工人日报》记者注意到，在抗战文物博物馆入口处的一面红色手印墙前积聚了众多参观者。墙上印着数百名抗战老兵按下的红色掌印，掌印旁是抗战老兵的名字和抗战时所在的部队番号。

“触摸墙上这些鲜红手印，我有种撕心裂肺的感受。”西南大学的学生小陈说，他的曾祖父就是一位抗战老兵，从记事起，家里人就一直给他讲曾祖父出川抗战的故事，因此，每当他看见这些历史印记时，心情许久不能平复，“博物馆里展出的每一件冰冷器物背后，都是人活过的痕迹，都是我们来时的路，都在告诉我们‘落后就要挨打’。”

一位停留在“重庆大轰炸”图像资料前的白发老人对周围的人说道，“日本人对重庆的暴行应该让年轻人了解，这段血的记忆和历史，我们不能忘……”

文物痛揭日军暴行

“8个主题博物馆，4万件文物，67件国家一级文物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揭露日军的暴行。”该博物馆一位讲解人员告诉记者，在“重庆故事”“抗战文物”以及兵工署第一工厂旧址（汉阳兵工厂）几个主题馆内，展出的大量图片、文物都揭露了日本侵略者对中国、对重庆的暴行。

在抗战文物博物馆内，记者注意到一份名为《陪都空袭救护委员会所属机关遣散员役费用清册》。“其中载明的遣散人员达200余人，花费了175万元遣散费。”讲解人员告诉记者，清册中的人员属于“掘埋总队”。这支队伍是因日军轰炸重庆而成立，职责为掩埋空袭中遇难者遗体，到了抗战后期，日机难入中国腹地，因此空袭救护委员会大量裁员，才有了这份清册，“这是已知的一部分人员，可见日军对重庆轰炸的惨烈。”

樊建川回忆道：“二三十年前，我问当时的老人，怎么有几百人专门做这个工作？老人家说，你不晓得，房子一被炸垮，当年又没有机器，只能靠两只手，掘埋大队要是人不够，处理不过来。”

“重庆因为长时间被日军无差别轰炸，当时还产生了一个独特的‘入洞证’。”樊建川说，1941年“六五隧道惨案”发生后，为了避免类似惨案再次发生，国民政府让重庆群众在躲避日机轰炸时，每个人固定一个防空洞，凭“入洞证”进洞躲避轰炸，避免都聚集挤到一个洞内，发生意外。

此外，该博物馆里展出的“死”字旗帜，也让众多参观者为之动容。“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，只愿你为民族尽忠。” 这是抗战时期，爱国志士王建堂收到父亲寄来的一面写有“死”字的旗帜，让儿子“伤时拭血，死后裹身”。

出博物馆前，丰子恺的画作《胜利之夜》让心情沉重的参观者稍显轻松，这幅画作描绘了日本宣布投降那晚重庆的一个画面：防空管制取消，可以开灯了，爸爸把孩子抱起，去摸灯泡，一家人欢呼，抗战终于胜利了……

“死在建博物馆的路上”

“我最大的愿望是建够100座博物馆。”今年61岁的樊建川身上有太多标签，教师、公务员、商人、收藏家、博物馆长……而他给自己贴的标签则是“馆奴”。他以个人身份建立了中国目前最大的民营博物馆群落。重庆建川博物馆开馆后，“建川博物馆系”已包涵50座各类博物馆。

目前，建川博物馆聚落拥有登记在册藏品超过500万件。

“加上还没有登记在册的，肯定超过1000万件。”樊建川坦言，建馆中曾多次遇到难关，也曾在心里打鼓，只能硬扛，比如重庆建川博物馆是在防空洞中建立，建设时要考虑到不能破坏洞体，又要切合安全、文保的需要。其次，收藏历史、收藏文物这条路很艰苦，资金投入就像无底洞一样。“他们都说我是富翁，其实我是‘负翁’，负数的负。我所有的钱都拿去建博物馆了，但是博物馆不挣钱。”

为了博物馆，樊建川把经商赚来的钱，一分不留全都投资进去。从2005年位于四川成都安仁古镇的建川博物馆开馆算起，10多年来，樊建川光是给博物馆购买藏品的资金就超过20亿元。在建博物馆上，樊建川从不吝啬。

“像重庆这8个馆，虽然是政府提供土地，但建设装修我们前后就投了1亿多元。”樊建川说，“建川博物馆很值钱，但樊建川没钱，在2007年，我与妻子就签署文件，在去世后将自己所有的博物馆及文物全部捐献给国家。”

当记者问其是否担心类似事业后继无人时，他笑了笑，自信地回答：“这我一点都不担心，整个中国比我牛的人多的是，我相信今后会有更多人继续做下去。至于我，最好是死在建博物馆的路上。”

李 国